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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張便利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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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張便利貼

雪落下來的時候其實是沒有聲音的。

它不像雨,落在地上時總會想要告知這個世界它來了。

雪花慢慢地從空中降落,被黑色吞下的寂靜裏,它悄無聲息的想要給世界染上屬於它的顏色。

就像言知一樣,在寂靜無聲中又將她的世界染成了討厭的紅色。

駱央央不知道自己在窗前坐了多久了,因為自她醒過來後她便一直坐在窗前看雪花掉落。

這是2024年的第一天。

也是言知經歷五次死亡後的世界。

只是,這一次的死亡方式變了......

閉上眼睛,駱央央任由那部由記憶命名的電影在腦海中播放著。

言知的死亡;

屍體的火化;

葬禮後的吊唁......

這些她都沒有去,都是王姨去後告知她的。

她唯一去的只有墓園。

那座埋著言知骨灰的墓園。

駱央央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不願去參加言知的葬禮,就像她想不明白言知為何要自殺一樣。

那個絲毫沒有穿越記憶的十八歲的自己,就這麽躺在柔軟的青草地上,在沒有一顆星星的夜裏靜靜看著墓碑上的少年。

記憶如此鮮明,駱央央能清楚看到照片上的少年笑的溫柔,他的眸子明亮,右唇邊的酒窩淺淺圓圓的。

是言知學生證上的照片。

她說,“言知,我討厭你。”

照片上的少年卻笑容依舊,他端正的立在墓碑上,但卻再也看不到口中說著討厭她的少女一串串淚珠滑落到草地裏,在黑夜中染濕了一葉又一葉蔥綠。

他將自己永遠停在十八歲,然後連帶著將駱央央也一並釘在了原地。

記憶就這麽向前走著,一幀一幀滑過的七年歲月裏,她的人生軌跡並沒有發生什麽大的改變。

唯一比較大的改變,是她的哮喘沒了。

除此之外,再無旁的。

為什麽......

駱央央垂下腦袋,為什麽這一次未來的世界依舊沒有言知。

她明明已經提前警醒言知不要再騎車了,為什麽這一次他還是沒能活下去!

她真的想不明白,她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言知會在她提醒之後依舊選擇同一天來結束他的生命。

他將進入深眠的自己安詳浸在滿是水的浴缸裏,然後決然的和這個世界說了再見?

不可能,他絕不是那樣的人!

他從來都是為別人著想,從來都是害怕麻煩到別人的人。

他不可能沒有想過,如果在6月1日結束生命會對她造成多大的沖擊。

絕對是中間出了什麽事情,絕對是那些她不在的日子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那封寫在綠色信紙上的遺書她看了,在紙上跳躍著的字符看起來絲毫不像離別的話,反而像是他的道歉信。

他說他只是去找爸爸媽媽了,讓叔父和阿初不要傷心。還拜托叔父幫他瞞著這個消息,等有同學問時,只要告訴他們自己已經到達最後的旅行地。

他說抱歉,讓叔父辛苦處理他的後事。

他說抱歉,但他只想讓大家記住他平時的模樣。

最後的最後,言知提到了她。

“同桌”,他這麽“喚”著。

他說,二人能為同桌的那段時間他很開心。

他說,拜托駱央央同學不要為此生氣。因為二人的約定他沒有爽約,生日禮物他都提前準備好了。

他還說......

希望她健健康康的一直快樂下去。

狗屁的快樂,駱央央淚流滿面。這個傻子,那夜她分明和他說了二人再不是朋友,他卻為何還是......

難熬的靠在落地窗上,駱央央用手背蓋住雙眼,她本以為2024對她來說會是個完美的新年。

可言知他。

還是不在。

冰涼的金屬貼在她發腫的眼皮上,駱央央拭去發鹹的淚水。

她討厭眼淚,但它還是不管不顧的從眼眶流下來。

她也討厭言知,但為何言知不能如同這淚水般一樣留下來。

木柴在火苗中發出輕微的脆響,“啪”的一聲讓她一下回過神來。

不自覺咽下唾沫,駱央央慢慢放下胳膊。黑蒙蒙一片的客廳裏,她手腕上那個閃著薄光的是什麽呢。

發怔的盯著看了又看,那塊被言知當做十九歲生日禮物送她的手表就這麽完好無缺的環在她的手腕上。

這塊表不是已經被她燒掉了嗎?

她親眼看著它被燒黑了表盤燒彎了指針,為何現在卻......

不對,一定有什麽細節被她漏掉了。

腦海中飛速閃過一幕一幕,駱央央再度回憶起過去。

她如第三次穿越一樣,收到了言知送她的五個禮物。只不過收到時不像上次那般隔了七年,而是在葬禮結束後的沒多久她就收到了。

那塊祝她十九歲快樂的手表被彼時生氣的她狠狠砸在地毯上,又在哭了一夜後再度拿起戴在了手腕上。

這麽一戴就戴到了現在。

它果真如送禮物之人所說的那般,它陪她走過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城市,路過一個又一個沒有他的小巷。

它代替他的主人一直陪著她,駱央央不知道,那年言知送她這個禮物時,是否有想到她再不會有純粹的快樂。

駱央央想了再想卻依舊想不明白。手表被她攥在手心,腦海中卻倏然想起一閃而過的片斷記憶。

被沖擊驚嚇回到2024的她,從來沒有和2017年的她留下過什麽信息。

消失的記憶長達半年之久,二人記憶沒有融合。所以只有回到現實的她擁有那段記憶,但為何彼時的她卻絲毫沒有好奇是為什麽。

十八歲的駱央央該感到害怕才對,按照一個正常人的思路來看,一個人一覺醒來後突然沒了大半年的記憶,一定會感到非常惶恐不安。

她會去醫院咨詢醫生,也或許會去找個神婆尋個安慰。

她能做的好多好多,但她絕不該、也絕不會什麽都不做。

什麽都不做意味著,這些在她看來一切都是正常的。

可那是絕不可能的。

駱央央清楚明白自己是什麽性子,十八歲的她意識到自己沒有之前幾個月的任何記憶時,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去尋查之前發生了什麽事的。

可她卻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就放任記憶它慢慢遠去了。

所以那是不是也代表著......

第一絲光芒從地平線升起,橘黃色的光只一瞬就將黑夜擊破,然後將大地摟入它溫柔的懷抱。

駱央央木然的看了許久許久,她想如果穿越時空都不再是紙上空談,那麽為了不引起時空錯亂她的記憶被暗暗修補或許也不是什麽難做到的事。

或許那位能讓她回到過去的神明為了懲罰她將未來之事洩露,所以用指尖輕輕一推,就再次將言知的死亡循環在了6月1日那天。

然後,十八歲的駱央央帶著懵懂步入未來。

再然後,二十五歲的她從時間的另一端帶著被“合理化”的記憶回來,自此連成一個環。

只有這個猜測最能說得過去。

言知自殺是絕不可能的,彼時什麽都不知道的駱央央不明白這個道理,但經歷了一切事情的她知道。

警察叔叔說,言知死亡時沒有任何的掙紮。他吃下大把的安定片後安然走進浴缸,然後就再也沒睜開眼睛。

駱央央記得,那時在家裏的只有那個生著病請假的言初。所以再怎麽看,造成這一切的都更像是洩露天機的懲罰。

刺目的光擠進瞳孔裏,駱央央沒有眨眼。

滾圓的朝陽像是永遠都摸不到終點的莫比烏斯環,拼命向前跑著卻還是什麽都抓不到。

言知,下一次拜托你什麽都不要問。

下一次,我一定會將你帶回到現在。

一定會再有機會的,她將光亮藏進眼底。

她會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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